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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事

时间:2014-03-27 14:00 点击:
吃罢午饭,田娃照例蹲在压井前刷洗碗筷。 刷锅洗碗向来都是闺女家干的活,田娃上无姐姐下无妹妹,只有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,平日里母亲把他当闺女使。田娃的父母和庄里大多数的大人一样都在窑厂里帮工。窑厂是队里的,田娃的父亲是会计,整天守着一把算盘

  吃罢午饭,田娃照例蹲在压井前刷洗碗筷。

  刷锅洗碗向来都是闺女家干的活,田娃上无姐姐下无妹妹,只有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,平日里母亲把他当闺女使。田娃的父母和庄里大多数的大人一样都在窑厂里帮工。窑厂是队里的,田娃的父亲是会计,整天守着一把算盘噼噼啪啪拨拉着;娘是拉坯工,就是将脱坯机切割出来的一块块砖坯搬到板车上,拉到指定的地点码起来,等着凉干后往窑洞里送。这些年盖房子的越来越多,砖块的需求量大,砖就总烧个不停。一年里,除了寒冬腊月或是农忙时节,站在村口向南湖里望,远远就能望见高大的烟囱顶上冒着的黑烟。田娃家的活不少,除了洗衣做饭、刷锅洗碗,还有圈里的猪要喂。烧窑的日子里,娘每天都得起大早,先喂猪,后做饭,待到爹娘吃了早饭去窑上了,剩下的活就交给田娃了。田娃不喜欢刷锅洗碗,因为庄里的伙伴们常以此戏弄他,时间长了,连他自己都觉得自个儿没出息。男孩子家是该做大事的。但田娃还不知道“大事”具体指的是什么事,也许就是除了洗衣做饭、刷锅洗碗之外的事吧。田娃觉得父亲似乎就是做大事的。从小到大田娃从未见过父亲下厨房,更别提刷锅洗碗了。父亲早年里贩粮食,后又养猪,哪一样不是开了庄里的先河?就拿现在来说吧,别人都是靠出卖体力在窑上挣钱,而父亲就不一样,每天拨弄拨弄算盘珠子就挣钱了。说归说,谁让娘没给自己生个姐姐或是妹妹呢?若是自己有一个姐姐或是妹妹,娘于情于理也不会让自己刷锅洗碗的。这样一想,田娃就有些讨厌弟弟,心里埋怨弟弟不是女娃子,也就懒得搭理他。

  田娃蹲在井边低头刷碗的时候,有庄里的大妈或是大婶从门口过,冲他说,田娃,刷碗呢?你娘养你真是享福了,比姑娘家还勤快。田娃“嗯”了一声后就低下头不再言语。他不喜欢别人老是将他和姑娘们放在一块儿比较。有三五个男孩子相互推搡着打门口过,冲院里喊,田娃,上学去啦!哈哈哈!他们明知道田娃要刷了锅碗以后才去学校的,却有意喊这么一嗓子,笑上一阵。田娃低头刷洗自己的,瞅都不瞅他们一眼,脸却红了。有姑娘家从门前过,望望田娃嘻嘻笑着,捂着嘴过去了,田娃的脸上又一阵热似一阵。再刷碗的时候,田娃就将院门掩上。他家的院门是钢管焊成的双扇门,上半扇门用竖钢筋隔成一栏一栏的,下半扇用铁皮蒙得严严实实。院门掩上后田娃再蹲在那儿,路过的人谁也看不见他了。

  井边的一棵瘦小的枣树正吐露着新绿,一枚枚叶片从枝桠间探出了头。枣树下是一块筛口大小的空地,前些日子娘在地里埋了几颗蒜头。田娃每天刷碗的时候都顺手舀上几瓢水泼进去,现在蒜苗子已长到了小半尺高。刷了锅碗,锁了大门,田娃就该去上学了。学校离家有七八里路,步行要好一会儿。庄里的孩子们上学都是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,吃过饭,碗一丢,就跑出门了,惟独田娃每天都是一个人去上学。从庄里赶到学校要走一条很宽的土路,土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杨树,杨树下的麦田边上是一条长长的灌溉的沟渠。往上看,杨树杈上有鸟窝。春天一来,树梢上成天穿梭的都是叽叽喳喳的各种飞鸟,忙着搭窝、产蛋、孵小鸟。往下瞧,水渠里有鱼、有虾、有泥鳅。这个时节鸟雀们虽已归了窝,但鸟窝里都还是空的,既无鸟蛋也无幼鸟,尚未到掏鸟窝的时候。孩子们便把目光投向沟渠里。秋天,沟渠里的水就很少了;春天来了,几场雨水一下,水里的生命就苏醒了,泥鳅、鲫鱼、龙虾、螃蟹,都在清澈透亮的水里游的游,爬的爬,歇的歇。有胆大的孩子不顾水凉,脱了鞋袜下到水里摸鱼捉虾,然后将鱼装进盛了水的塑料袋里,将蟹爪虾爪用麻绳系着提着玩。这时候田娃赶过来了。有孩子冲他喊,田娃,快来捉鱼啊!你怎么才来!又在家刷锅了吧?岸上围观的孩子们跟着起哄,“哈哈”笑着。田娃不搭理他们,也不参与他们的事情,快步闪过他们向学校走去。

  吃了饭后,弟弟悄悄将碗筷送到灶台上,就追撵别的孩子去了。弟弟上学从不和田娃一道,他知道哥哥不喜欢他,有时还莫名其妙地呵斥他。别人下水捉鱼虾的时候,弟弟就蹲在路边看,一边看,一边指指点点,眼神里显出羡慕。一个叫胖墩的孩子正将裤腿、衣袖撸得高高的站在水里摸鱼,摸着一条就往路心里扔一条,岸上的孩子谁捡到就是谁的。弟弟在路边伸着脑袋守了老半天,见一条泥鳅被扔了上来,他一下子扑了上去,将泥鳅整个压在身下。正当他将泥鳅抓进手心高兴不已的时候,一个孩子从身后一伸手,把泥鳅打掉进了路边的草丛里了。就在弟弟猫下腰扒开草找寻的时候,泥鳅已骨碌碌地滑进了水里。弟弟顿时站在水渠边上“呜呜”哭了起来,一边哭一边骂那个打掉他泥鳅的孩子。那孩子先是得意洋洋的笑着,一听弟弟在骂他,马上几步走上前,指着弟弟的鼻子吼叫,你再骂!再骂看我怎么揍你!弟弟不敢再骂了,却依旧哭着,嚷着,我的泥鳅,我的泥鳅!胖墩像是被弟弟哭烦了,站在水里叉着腰冲着弟弟吼,谁说泥鳅是你的?是我捉的,有本事你让你哥来给你捉。弟弟不哭了,但抽噎声还没有停下来。胖墩很满意,说,这不就行了,我再给你捉一条,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。弟弟点点头。胖墩问,你说,你哥田娃是不是个女娃子?弟弟说不是。胖墩说,我让你说是!弟弟仍说我哥是男娃子。胖墩又问,你说你哥是男娃子怎么天天干女娃子的事?还有,你哥怎么从来不给你捉泥鳅?弟弟不言语了。胖墩笑了笑说,现在你只要对我喊三声,“田娃是个女娃子”,我就给你捉一条天大泥鳅,好不好?弟弟想了想,硬着头皮喊了三声“田娃是个女娃子”,水里岸上的孩子们都哈哈哈地大笑起来。胖墩洗了洗手脚上了岸,并没有给弟弟再捉泥鳅。弟弟“呜呜”又哭了,一把上去拽住他的褂子说,你骗人,你给我泥鳅。胖墩一扬手将弟弟推倒在地上,说,滚一边去,你哥是个丫头,我看你也是丫头!弟弟坐在地上哭,眼睁睁地看着一伙孩子提着手里的鱼、龙虾、泥鳅,嘻嘻哈哈跑了。远远地田娃过来了,弟弟扭头望着哥哥哭得更凶了,他只哭却并不喊哥哥。田娃上前一把将弟弟从地上提溜起来,说咋了?弟弟哭着说,胖墩让我喊你是女娃子,喊了就给我捉泥鳅,他们合伙欺负我。田娃一听就火了,但他没有撵上去找胖墩算账,而是将火气撒到了弟弟身上,冲着他大吼,谁让你跟他们一块儿玩了!田娃一把拉过弟弟,冲着屁股上就是两巴掌,让你还跟他们玩儿!让你不听话。打完弟弟后,田娃赌气向学校走去,任弟弟在身后哭得猪嚎一样也不回头。田娃的眼里闪动着泪光。

  田娃不敢去找胖墩那伙孩子算账,是觉得自己有把柄握在他们手里,这个把柄就是刷锅洗碗。他想,若是自己和那帮孩子翻了脸,那些孩子准会从此抓住自己的把柄不放,到处吆喝,到那时自己该怎么办呢?田娃想,也许那些孩子喊一阵子觉得不新鲜了,就会渐渐忘了。田娃所谓的“把柄”就是自己每天刷锅洗碗的事。田娃又想出了新的主意,再洗碗的时候,手就麻利了许多,哗啦啦,搅得锅里盆里漂着油渍的水溅得自己一胳膊一脸。弟弟吃饭肉得很,田娃就一边催促着、训斥着,赶紧吃,磨磨唧唧像只猫!弟弟不敢言语,一个劲地低头扒拉饭。田娃大概只有在训斥弟弟的时候,才能找到一点儿优越感和成就感。田娃的目的很单纯,就是想早点儿把锅碗刷了去学校。他想,要是自己去得早了,可能那帮讨人嫌的坏小子就不会再嘲弄自己了。田娃同时又给弟弟定了个规矩:不许再跟那些坏小子玩。弟弟不敢违抗,点了点头。

  今天是星期天,不用上课,吃过午饭弟弟就跟着爹娘到窑上去玩儿了,田娃的碗就洗得慢腾腾的,显得情绪低落的样子。往日的星期天都是田娃最开心的时候。田娃不喜欢和庄里的孩子玩儿,就一个人待在家里写作业,作业写完了就看课外书。田娃的课外书都是父亲从县城里的书店给他买的,有好几本,田娃最喜欢的就是那本《唐诗一千首》。田娃喜欢背唐诗,很多首都已经背下来了。田娃有时也会把《唐诗一千首》带到学校去,班里有不少同学向他借,包括云霞。云霞也喜欢唐诗,就借了田娃的《唐诗一千首》带回家,选一部分抄在绿壳的笔记本上,很快就把书还给了田娃。后来,借书的同学越来越多,田娃怕书弄丢了,就不敢再往学校带了。一只黑毛狗顶开门缝钻了进来,鼻尖子贴着地面鬼头鬼脑地四下嗅着。田娃认识这条狗,是大伯家的,整天像个游手好闲的懒汉,四处寻吃的。田娃今天没有给它好气,一面捡起一块坷垃向狗砸去,一面喝道,滚远点儿!黑狗像是被田娃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,呼啦一转身顺着门缝又冲了出去,嘴里“汪汪”叫了两声。

  田娃,田娃!狗叫声才落地,大伯就在院门外喊田娃。田娃有意不答应。大伯推门进院,说你这小子,快点儿锁了门,跟我去圈里牵猪。田娃没好气地说,我牵不动,它比我重好几倍哩!大伯笑了,说谁让你真牵,你拿根柳条子跟在它后面就行了,这时候你不赶它,它自己都能找上门去。田娃说,那我就不去了吧,反正又不要赶。大伯说,你娘说了让你跟着我,怕猪路上受惊,你是不是不愿去?田娃没说愿不愿去,而是编了瞎话说我还有作业没写呢。大伯说,作业晚写一会儿也碍不了大事。田娃不说话了,从院落里抽了根树枝,不情愿地跟着大伯去牵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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