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 
	  女人笑了,那笑容竟有些孩子似的调皮,“一个都没死。”她说她母亲信佛,2000年时曾去峨眉山烧香,“万年寺、报国寺,还有啥子伏虎寺,八大寺庙,全部磕了头烧了香,额头都磕出了包包,我妈说普贤菩萨给她托了梦,说就是因为看她虔诚,才保佑了我们家一个都没死。” 
	  “真灵啊。” 
	  “是撒,灵得很。” 
	  女人们清澈的笑声唤醒了沉睡的蝉,鸣叫声在山间激荡,激起了远处的狗吠。 
	  肖薇把食余垃圾收进塑料袋,扎紧,塞进包里。赵锐扛起机器,女人婉拒了我,抢过扁担,一行四人继续上路。女人和肖薇并肩走着,赵锐紧随其后。 
	  女人的一条胳膊有节奏地摆动,肘部的小涡时隐时现。 
	  “你们是哪个电视台的?成都?四川?” 
	  肖薇回答了她。女人蓦地顿住脚步,“咋个,你们和王小丫是一个单位?” 
	  “是啊是啊。”肖薇答道。 
	  “那你认得到撒贝宁不嘛?” 
	  “当然啦,同事嘛。” 
	  “羡慕惨喽,我最喜欢撒贝宁,《今日说法》我天天看,张绍刚我不喜欢,撒贝宁主持得比他好。” 
	  “主要是帅对吧。哈,那我得替你告诉小撒,有个四川美女喜欢你,他——” 
	  “莫乱说,我算啥子美女?你才是。对喽,你还没跟我说你主持的是啥子节目。” 
	  “我呀,我不主持,我是外景记者,就是——” 
	  我赶上赵锐,低声问他是不是开着机。赵锐左手抬起,做了个“OK”的动作。 
	  女人和肖薇说着话,脚下不停,纤细却饱满的腰肢摆着,扁担悦耳的吱呀声仿佛出自她躯体的扭动。 
	  总算说到正题了。“还没问您呢大姐,您这是去哪儿啊?”肖薇问。 
	  “什邡。” 
	  “去什邡卖东西吗?” 
	  “不是,我男人在那里打工。地震过后,我打他电话,打了好多遍也打不通,在家头坐不住喽,就去找他。” 
	  “哦,这样啊。没事没事,您家先生肯定安全,不会有事的,您妈妈不是都拜了佛给你们祈祷了吗?” 
	  “嗯,肯定冇的事。反正我就是晓得他还活着,肯定——先生……你们北京人是这个样子喊男人嗦,很好听。” 
	  “是啊,你们怎么说呢?” 
	  “我们叫老公,有时候也叫‘耙耳朵’,就是,就是怕老婆的意思。” 
	  “好玩哈哈。”肖薇回过身,两手捏住耳朵往下扯,“赵锐,你结了婚肯定也是个‘耙耳朵’。” 
	  “切。” 
	  “大姐,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呀,看着挺重的。” 
	  “腊肉腊肠,还有我自己酿的米酒。他特别喜欢我酿的米酒。哎呦,对不住哦,刚才也没拿出来给你们尝尝,我不是小气,是怕你们嫌——” 
	  “没事,可别这么说,您就是让我们吃我们也舍不得吃啊,这一路挑着多辛苦啊,留着给你家‘耙耳朵’大哥吃,多好。”肖薇顿了顿,又说,“哎,他可真幸福,您对他可真好。” 
	  “也不是,将心比心嘛,他对我好我当然要对他好撒。” 
	  “跟我说说吧,他怎么对你好来着?” 
	  “不好说,反正……反正,就是对我很好。假比说哈,他特别会说笑,老是逗我,逗得我肚皮都笑痛啰——” 
	  肖薇停住脚,回头,“瞧瞧,赵锐,幽默感对男人来说有多重要,你得跟人家学学了,要不将来你媳妇还不活活闷死。” 
	  这回赵锐没吭声。 
	  女人也驻了足,扭头冲着赵锐笑,却猛然僵住了,“你一直在拍我?” 
	  赵锐还没来得及反应,肖薇就说,“是啊,大姐,您要上电视了,到时候没准是撒贝宁亲自播呢!” 
	  女人汗津津、红扑扑的脸变了颜色,似有云朵在皮肤下不停掠过。 
	  女人卸下扁担,经过赵锐,走向我。 
	  “大哥,你肯定是领导。能不能求你一件事?” 
	  “我不是……什么事,您尽管说。”她突然显现出的既严肃又说不清楚的表情让我有些手足无措。 
	  “可不可以别播我,还有,我说的话。” 
	  “可以倒是可以,不过,能问问为什么吗?” 
	  “因为……他老婆会看到。”女人垂下了头。 
	  …… 
	  我答应了她,并做到了。 | 









 
			 
				
 
 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