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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色

时间:2014-03-18 14:11 点击:
有一天我在一页白纸上写下第一个带有意味的汉字时,我被它来自大地的雾一般涌动的气息迷惑。一股白色的忧伤缓缓流入我的躯体,沿着幽蓝的血管滑翔,我发觉,我消失在白色巨大的气息里了。 唯有在白色里,我才是安心的。这是我很早就意识到的一个生命特征。无
  有一天我在一页白纸上写下第一个带有意味的汉字时,我被它来自大地的雾一般涌动的气息迷惑。一股白色的忧伤缓缓流入我的躯体,沿着幽蓝的血管滑翔,我发觉,我消失在白色巨大的气息里了。
 
  唯有在白色里,我才是安心的。这是我很早就意识到的一个生命特征。无论我的脚步走到哪里,都会被眼前呈现的白色牵动那根异常敏感的神经。如果是白色建筑物,我会赞叹钦慕不已;如果是连绵起伏的雪山,我会流着感动的眼泪想要亲近它、拥抱它;如果远远地瞥见一个白点,我会即刻产生追随了去的冲动。这时,我甚至不认为那是颜色在起作用,而是一团气息、一点光亮、一个磁场在吸附我、引导我、忧伤我……
 
  对于我曾穿戴过的旧物,一件白色泡泡纱连衣裙,一条冬天纯白的羊毛围巾,或是一件上班穿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的确良短袖衫,物品不在了,时间走远了,记忆之弦却照旧紧实。当这些白色包裹在我身上,我与它们有了肌肤相亲之感,它们是渗透的、流淌的、有记忆的,它们从我的身体内部穿过,向更幽深的领域进发,形成一种高屋建瓴的气势。有一阵上班途经街边某个家具店时颇费我思量,家具能不能是白色的呢?那时尚未有流行色,什么东西该是什么颜色,都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定。统一的栗壳色家具,具有天经地义的权威性。因此,家具到底能不能是白的,是一件我也把握不定的事。就像平素突兀冒出大脑的某个奇异的想头,因为缺乏现实的参照,令我小心翼翼揣入怀内不得声张,惟恐冒天下之大不韪,遭人耻笑。这样的结果,就是白白浪掷了我所孜孜以求的某种东西的原创性。所幸,对白家具的断想后来终成事实。置身于一套使我心安理得的白色家具,体味白色的净、静,就像获取一种可以平衡一切的力量。
 
  时间能不能是白色的?还有,梦呢?
 
  有一年冬天,我怀着一股寻求精神原乡的情绪,找到我父亲当年的通讯员樟龙叔叔。在他的一间小屋里,我与他相对而坐。听他谈父亲,于我是一种享受,我默默无语,不着一字。只要他说一点,我便在我未知的、迷茫的领域深入一点。那一次他谈到父亲的种种往事时提到父亲对白衬衫的偏爱。“你父亲就爱穿白衬衣,领子笔直,雪白雪白的……”事实上,父亲那个年代,所谓的白衬衫顶多是公家统一制发的那种,棉布的质地也不会是今天这般细腻。尽管如此,父亲对白衬衫的穿着仍是讲究的,衬衫衣领上哪怕一点未经洗净的痕迹他都不能容忍。之后我把他那天说的话淡忘了些,这个细节却深藏起来。我觉察到这个细节对我的重要性,经由它,我可以抵达一个人的灵魂——父亲的灵魂。这是我在一个冬天寻求的结果,那是穿行在白色时间里的一次寻求,因为真正意义上的冬天是白色的、深邃的。
 
  我在过去的这个季节,看见一只白色的鸟的飞翔。它那箭一般的姿势构成我对天空的向往,对所有内心事物的向往。在过往的岁月里,我对梦幻、对诡异、漂泊、爱情的向往,都始终没有脱离冬的呵护。冬天,就像一位母亲小心翼翼地怀孕,用储藏得很好的营养物供给正在她体内悄悄生长着的胚胎,等待它的成熟。那些事物,有时,几乎需要一整个冬,像是被大地上的冷霜润泽的一种植物,极为缓慢地生长,毫不显山露水。它使所有冬天的事物都具有白色的秉赋。譬如,冬天里的一个梦。在冬天起雾的日子,偶尔的,我会做到雪梦。每次的场景都不尽相同,令我无法解析那同一意象背后所一再表述的怪诞。就好比一只巨大的命运之手在支使我,朝着某个方向推进,却又令我始终摸不透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前景,对我意味着什么,好还是不好。或许,根本就无法以好坏衡量。它只是一团冬天的白色迷雾,是暗中的魔力促使它在梦境里与我一次次相遇罢了。
 
  一次我见到一位新西兰的外宾,晚餐的席间我正好与他对坐,他挺括的衬衫衣领首先出现在我的视觉里,他伸出手时,我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他扣得工整的袖口上。整洁、文明、考究,挑剔不出任何一丝痕迹。我想到父亲。假如父亲在,也必如斯。这一点,我置信不疑。我的父亲曾是我出生的这个城市宣传教育领域的领导,严厉、耿直,且富有知识才干,生活上拿今天的话来说则有着唯美的倾向。白色是挑剔与坦荡的,是出众而不是从众的。它孤高与悲剧性兼备的人性化特征,同样可移用到我父亲身上。我很清楚,我的父亲是骄傲的、悲剧的。由此,我断定白色是与父亲命运相维系的颜色。这也让我明白自己对白色的敏感并不是平白无故的,而有其渊源。我不再以为它是一件单纯的事物。外在之物何以不是内在本质的征兆呢?它是那么深奥,不可逆转。我们在颜色的弥彰下拾掇生活,还原自己、认清自己。我们认定了一种颜色,就是认定了一种生活,就是决定了我们一生的命运。是的,命运。这就是说,每个人脚下的路,多半由外力操纵而开始;心灵的路,恰是从生命色开始的,那是完全自己的颜色,是溶入黏稠的血液的颜色。当一粒尚未成型的细胞在母体的羊水里游弋,即被赋予了。当白色像生命色一样融化在我的躯体里时,我的命运向前滑行的方向便无可逆转地被决定了。
 
  生命,是从白色起步的。我愿意这样想象人生的旅程。它向着缤纷世界、向着赤橙黄绿青蓝紫发出挑战。这使我又一次想到巴黎零公里标志,脚下那么一个小小的圆点,浓缩了所有关于起点的哲学。从白色起步的生命,穿过岁月,它又逐渐褪尽斑斓,向原岸返还、靠近。惟有时间,才是白色的见证人。我们交出的,只是自己喘息的生命。
 
  那么,在这一精神世界周期性的过程中,我们能为这个世界留下一点什么呢?
 
  我的青春期,背后曾有人议论,说她跟别人的不一样,看上去特别纯,像水一样。若干年后,一个久别重逢又即将远离的人来到我的办公室,重述了对当年的我“像水一样”的感慨。那人匆匆说完这番话就要告辞,好像他是专为此而来,就像到某地游历见识之后心中存了些欲一吐为快的强烈观感。我想,这是我的生命基调决定的。父亲给了我这样的基因,我从一开始就要背负起它,走完一生的路。这个评价,过去的我浑然不觉,现在的我达观不起来,活着经历着,慢慢就懂得所谓“纯”的艰难,懂得从“白色”举步的人生需要付出何等的代价!换势利一点的想法,宁可像泥块、像沙子,只要活得轻松自在,活得富有成效;也不要“像水一样”,不要这精神的劳什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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